古时候，F国的国名叫F桑。据说那是古代神话中，太阳升起的地方。大约到了七世纪，F国人才将国名称为F国，F国的词义是日出之国的意思。

从我国**省来到F国的二十一位研修生，他们各有各的背景，各有各的心路，每个人都演绎着全然不同的故事。

研修生研修的科目分得很细，基本上每个研修生主修一门独立的学科，比如酪农、养豚、养鸡、野菜、蜜柑、西瓜、番茄等等。

大部分**籍的研修生都能如愿以偿，按照原来的选修路线来研修，只有到F国**郡永字镇的沈笙楠，与原来选修的专业对不上号，原因是老板改行了。

老板宫川海,原来主营种植业，半年前改行建筑业。所以，沈笙楠到宫川家研修，绝对是与原来选修的专业不对号了。

宫川海的家庭结构，是F国少有的三口之家。老板娘宫川芸秀，天生丽质，护士职业，外貌与丈夫宫川海相比，就好比影视上的潘金莲与武大郎，悬殊明显。儿子宫川浩，活泼可爱，读小学四年级。

沈笙楠养尊处优，整天无所事事。应宫川芸秀的请求，教宫川芸秀和宫川浩学中文，其它事，一律插不上手。

一个偶然的机会，宫川海发觉沈笙楠与夫人眉来眼去，察觉他们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。这还了得？宫川海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，人为拉开他们的距离，姑且不论他们之前有否鱼水之欢，但现在亡羊补牢也为时不晚，免得到时候他们合起伙来，给自己戴上绿帽子，自己还蒙在鼓里。于是，宫川海每每外出，都顺便带上沈笙楠，给沈笙楠与宫川芸秀之间设置一道防火墙。

宫川海与沈笙楠相比，无论是文化程度还是气质外貌，都没有可比性。宫川海具有F国男人特有的蛙形身材，腿短腰长肚子大，文化程度也不高，举手投足没有沈笙楠优雅大方，难怪宫川芸秀一见到沈笙楠就两眼放光，恋恋不舍。

话说沈笙楠，多少还有自知之明，他不敢明目张胆夺人所爱。宫川海虽然相貌丑陋，但他毕竟是老板，是永字镇的老牌议员，是建筑行业的后起之秀，接收一位研修生，只不过花上一点钱，带个研修生来装装门面而已。这层主仆关系，沈笙楠一清二楚，所以，沈笙楠在宫川家，还是不敢太放肆。

为弥补心理落差，沈笙楠不惜花费时间和精力，鼓捣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。他在研修生之间，散布一些狂妄的论调：和F国老板斗，争取充分的自由权。

赴F国后的头三个月，是研修生们思想波动最大的时期。环境变化、生活习惯改变、语言障碍等等，是影响研修生生活的三大要素。

最先爆出冷门的是，一位谭姓研修生，神不知、鬼不觉离开东家，后来一直下落不明。

步后尘的是副班长吕东生，在谭姓研修生离家出走之后的某一个周日，也悄悄离开老板家。

与谭姓研修生不同的是，吕东生开小差一周之后，自行回到老板家，不知是混不下去，还是怕影响大局，没人去深究。

这事惊动各国在F国研修的研修生，也引起F国交流协会的注意。F国农业交流协会不得不想出妙招，把研修生们的护照集中起来。收缴护照的华丽借口是：统一放到银行去保管，谨防丢失。

个人不持护照，相当于断了研修生们的邪念。但这一举动，触痛了研修生们的神经，交流协会与研修生之间开始出现裂痕，东家老板与研修生之间无形中增加了一道交流障碍。
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二十一位**省来的研修生当中，先后有一名水土不服，一名因不能适应工作强度而病倒，他们双双被提前遣返回国，到此，二十一人的团队，骤降至十八人。优胜劣汰法则，在此得予淋漓尽致的表现。

信用危机悄然升起，F国人普遍认为，**籍的研修生不如墨某哥、泰某国、越某南、菲某宾等国家的研修生吃苦耐劳，花拳绣腿，华而不实。理由是，二十一个人当中，有一人离家出走，两人被提前遣返回国，这些被打上不正常因素的人数，占总数二十一人的百分之十四点三。

既然F国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**省研修生，研修生一方也不能闲着，不聋不哑、不憨不傻的，为什么不能收拾点素材，揭露F国人的虚伪和无情?

打响第一炮的，是外号叫“毛毛虫”的研修生。“毛毛虫”性格内向，不善言谈，加上F国语言这道高高的门槛横在他面前，更让他不知道如何跟F国人沟通。

这天，老板手拿一包饼干，边吃边逗宠物狗，恰巧“毛毛虫”走过来，老板笑眯眯对着他嚷嚷：“毛桑，来一点不？”

“毛毛虫”气得鼻子都歪了，他用中文哼了一声：“吃狗食，谁跟你猪狗不如！”然后扬长而去。

后来，团长汪贤德的记事本中，记载了F国人的第一条罪状：F国人把“毛毛虫”当狗看待，忽悠“毛毛虫”吃狗食，天理不容！

第二条素材是研修生熊国才提供的。

熊国才是老实憨厚的本分人，在国内就有喝酒的嗜好，闲来无事的时候，免不了要小酌几杯啤酒，可自从在赴F国接待宴上，回答F国老板不喝酒之后，F国老板在他面前再也不提喝酒的话题，自然就没有机会喝老板家的酒。这让他很是窝火，但又无处发泄。

他的遭遇比较特殊。老板是个瓜农，有几十个栽培大棚。大棚的旁边，有一个小木屋，平时老板家人在此小憩或过夜。

自从熊国才来了之后，小木屋就成了他的卧室。这样一来，他除了和老板家人劳作、吃饭之外，更多的时间是守着小木屋，可谓是茕然一身，寂寞难耐。

熊国才不得不借酒消愁，才能度过漫漫长夜。好在F国的村头小巷，都有自动售货机，购买酒水、饮料很方便，不需要去超市，也不需要与人交流才能购买，否则，非愁坏熊国才不成。

令熊国才郁闷的是钱。一天一瓶啤酒，外加一些花生、干鱼仔等下酒菜，就要花掉他很多钱。一个月下来，老板每月给他的零用补贴，月月挥霍一空。

想到赴F国研修一年，将两手空空回去见妻儿，熊国才就气不打一处来，一条讨伐罪状，豁然写进班长的记事本：熊国才受到非人待遇，一年到头睡田边地头，为F国老板守瓜棚。

除了以上个案，还有许多引起研修生反感的事情。

元月二十三日，是中国传统节日春节，正值中国研修生集结天草交流学习的日子。出于礼节，田会长宴请研修生，并请他们看一场电影。

不请则已，这么一请，反而惹出麻烦来，引起研修生们的极大反感。

首先是时间安排太滞后，中国人过大年初一，是从早晨开始的，而田会长则安排在傍晚才举行。

第二是晚宴的内容太不靠谱，田会长“春节祝词”之后，每人分发两个汉堡包外加一杯咖啡奶茶，弄得研修生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摆那么大的架势，行那么抠门的礼，确实有虎头蛇尾之嫌，别说是过年，就是平时吃盒饭，也比这场晚宴丰盛实惠，怎能不引起研修生们反感？

研修生们憋着一肚子的气走进电影院，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，看什么鸟电影，没坐暖板凳，肚子就开始闹革命了，叫他们情何以堪？于是乎，一个扯一个，一窝蜂集体离开电影院。

十八位研修生，就是十八个夜游神，漫无目的地在G县的街头巷尾瞎逛。

虽然春天来了，但路边的樱树尚未吐出新绿，晚间的街头显得异常的冷清。

除了酒店和超市还敞开大门，其它铺面都已经打烊。马路上，时不时车来车往，却难得见到行人的踪影。

研修生一行十八人，是支不小的队伍，突然惊现G县城街头，算是一道独特的“风景”。

不知是谁先哼起《北国之春》：“城里不知季节已变换，不知季节已变换，妈妈又再寄来包裹，送来寒衣御严冬，故乡啊故乡，我的故乡，何时能回到你怀中……”

熟悉歌曲的人都知道，《北国之春》是一首日本原创民歌，是一位去北海道打工五年的男人，在回家途中创作的。此时此刻唱起它，无疑最具搧情，让人产生共鸣，让人容易对号入座，让人容易产生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”的感慨。

声音由小变大，日语中掺杂汉语，汉语中掺杂日语，最后汇成复杂的、混沌的声浪。

唱完，大家仰望蓝天，潸然泪下。

杨靖恩亲历这一幕，理智告诉他，这表面上是游子思乡之情的流露，实际上，已经由生活小节的异同，上升到民族之间的矛盾，从此埋下冲突的祸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