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当杨靖恩与女搭档打造花园式猪场初见成效的时候,命运又给杨靖恩伸出橄榄枝,让他从幕后走到台前。
这一年,F国的G县,与杨靖恩所在的省份结为友好城市,其中一个举措,就是双方互派研修生,开展农业领域的技术交流与合作。
本省选送的研修生,要从管辖的市县抽调。杨靖恩所在的县份,作为本省的养猪大县,分配给一个名额,选送一名从事养猪的科技工作者,参加全省的选拔。
本县的政府、县委组织部把选拔名单下放给县水产畜牧兽医局,直接由县水产畜牧兽医局选拔产生。这对杨靖**说,是一个偶然的机会,也是必然的结果。
结合省农业厅和外事办的选拔条件,本县水产畜牧兽医局相应出台选拔条件,具体条件是:在养猪第一线从事养猪工作,男性,30岁左右,大专以上文化,身体健康,思维敏捷,工作能力出类拔萃,已婚并育有一个男孩。
本县水产畜牧兽医局的领导层,在选拔、讨论选送人选问题上,产生严重分歧。局长主张选送杨靖恩,副局长主张选送汤家其。谁都说服不了谁。
副局长认为,汤家其和杨靖恩实力相当,年龄相仿,文化程度相同,两人都各有一个男孩,两人都在乡镇兽医站摸爬滚打过八年,而且选送汤家其出去,对局机关培养年青干部是一个亮点,为以后的人才选拔开个好头。等到汤家其学成回国,仍然在局机关供职,这无形中便树立起一块亮丽的招牌,说明局机关是培养人才的摇篮,激励更多的年轻人珍惜荣誉,努力奋斗。
局长则认为,选送杨靖恩,是实打实符合所有的条件。从工作业绩来看,本系统无人能敌杨靖恩,选送汤家其而不选送杨靖恩,怕是很难服众。还有一个理由,局长不便与副局长理论,汤家其身体比较单薄,没有吃过苦、受过累,花拳绣腿写写文章还可以,能否经受得住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双重打击,谁都不敢保证。万一选送出去,不能适应环境而打退堂鼓怎么办!
在局长的内心,有一个隐隐作痛的心结,他提拔杨靖恩几次,都没有善终。他怀疑自已,也质疑杨靖恩,要么是杨靖恩命犯天狗,要么是自己看不准千里马,老是遇上始料未及的厄运,碰到没完没了的倒霉事。人家杨靖恩在基层乡镇干得好好的,自己偏要拉他来县里的服务中心,在服务中心干得好好,偏偏又保不住,偏偏因种种原因被发配去猪场,他思来想去都想不通,因而对杨靖恩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,甚至怀疑自己一直在给杨靖恩帮倒忙。居于这一点,他不想再跟副局长争论,而是把决择权往上一级机关报送,让杨靖恩的运气处于听天由命的状态。
在举棋不定的情况下,为了不伤和气,本县的水产畜牧兽医局索性上报两个名额,一位是汤家其,另一位是杨靖恩。县水产畜牧兽医局这种不负责任的举措,让两个年轻人同时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,同时经受上级的考察,同时面临命运的选择。
经省农业厅资格审查,汤家其被刷了下来,原因是,汤家其在局机关上班,不符合养猪第一线的条件。这样,本县入围的人选只有杨靖恩。
杨靖恩因祸得福,因在养猪场工作而幸运闯进选拔出国的第一关。
很多人不明白,为什么把生育男孩作为出国的条件?苛刻而又滑稽!后来有人透露,这一条件是本县水产畜牧兽医局擅自加进去的,当权的局长和副局长,封建思想比较浓厚。局长生育两个男孩,常为此得意洋洋。而副局长,则是另一种状况,只生育一个女孩,他常抱怨自已的老婆不能生育男孩,并一直耿耿于怀。他们认为,只有男孩,才能牵扯父亲的心思,用男孩来绑定出国深造的研修生,一定凑效,一定万无一失,一定能让研修生学成之后按时归国。
按照有关出国的文件规定,赴F国研修的研修生,不能自带翻译,必须在出国前进行必要的语言训练,掌握一定的语言基础,经考试、考核合格后方能出国。言下之意,选拔入围,只是第一关,后面还有其它关卡在等着入围者去闯关,比如语言培训、政审、签证等等,每一关都至关重要。
语言培训班,安排在省城农业技术学院举办。
杨靖恩到学院报到后才知道,各县、市选拔学员的标准不一样,有大专的,也有中专的;有科班出身的,也有致富能手的;有已婚的,也有未婚的。但有一点是共同的,能来者,都是各县、市本行业的佼佼者。
其中,汪贤德和吕东生是农业厅派出的两员大将,直接出任培训班的班长和副班长。理所当然,出国后,他们将担任团长和副团长职务。这很快成为培训班公开的秘密。
这次培训是差额培训,全省来了四十五名学员,但最终能赴F国研修的只有二十一位学员,换言之,培训班要流掉二分之一以上的学员,可谓优中选优。
学院委派两位语言教授专职上课。在四十五位学员中,只有一位姓谭的学员,读大学的时候选修F国语言,其他四十四位学员都是第一次学习F国语言,一切得从零开始。
培训计划四十五天,时间短,起点低,教授只能用填鸭式的教学方法,让学员死记硬背,除此之外,别无它法。
除了基本内定的团长和副团长,绝大部分学员都不敢怠慢,都要凭自己的努力和实力,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,谁都不愿意,用四十五天时间来陪太子读书,最后被淘汰出局。
所以,大家非常用功,比读大学的时候还用功。往往,晚间熄灯后,还在蚊帐里伲伲诺诺、叽里咕噜,不到深更半夜不得安宁,整个宿舍弥漫着苦读的氛围。
学习之余,尽管大家没有过多地讨论F国,但大家都在心里猜测着,F国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?男人、女人,大人、小孩,风俗、风景,一切的一切,究竟和我国有什么不同?
大家憧憬着、盼望着,保佑自己能过五关斩六将,最终如愿以偿,去海的那一边,走一走、看一看。
学员们最记得入脑的两个语言单词是“伊奴”(狗)和“扎咔娜”(鱼)。因为在学员中悄悄流传着这样一句话:“能去一趟F国,哪怕做‘伊奴’,天天吃‘扎咔娜头’也认了。”
从以上这句话可以看出,为能出国,大部分人的潜意识里,愿意放下高贵的身价,愿意委曲求全。
谁最初说这句话,已经无法考究,但意思大家都明白。前半句话,跟早年在影视片中听到的一句台词:“宁做城市狗,不做乡下人”一个意思;后半句话,源于语言老师对F国国人不吃鱼头的介绍。
据语言老师介绍,F国有很多风俗,其中:“F国国人不吃‘扎咔娜头’,‘扎咔娜头’只用来加工鱼粉,用作饲料之类的。”
学员们不认同这种风俗,鱼头是可以吃的呀,而且,有的鱼头还可以做成名菜呢!
不管F国人不吃‘扎咔娜头’,是出于清高,还是一种风俗;学员们才不理你怎么看,真清高也行,假清高也罢。研修生才不理你那一套!
这些说辞与人格没有关系,也跟政治无关,学员们的那种想法,只斜射出绝大多数学员一种想出国的迫切心情而已。
大家带着这种心情,暗中使劲、暗中竞争了四十五天。直到培训班结束。
期终考试后,培训班就散伙了,学员从哪儿来,还回哪儿去。据说所有的学员,文化考试都及格,但没有排列名次,其中原因,不得而知。
两个月之后,省农业厅通知,所有的学员到农学院面试。面试时间限定每人5--10分钟,面试内容没有公布,据说这种涉外的面试也没有固定的模式,害得大部分的学员都倒抽一口冷气。
面试官由我方和F国双方派员组成,主考官是F国G县农业交流协会会长田宗男,陪同考官由省农业厅和省外事办各派两位领导参加,考核小组由五人组成。
尽管培训时,老师重点教授如何用F国语言自我介绍,如何应付考官的提问,大家都倒背如流,铭记于心,但真正走进面试室,面对面试官时,情况就大不一样了,这种场合,谁都没有经历过,个别人一见到F国面试官就怯场了。
杨靖恩被安排在第十五位。到他上场时,还算镇定自如,见到F国考官,他不卑不亢、不低头、不胆怯,他相信自己的文字功底和语言表达能力不会很差,因为他学过心理学,知道自我调节,学会自己为自己加油鼓劲。杨靖恩有站柜台、当老师、当考官、当领导的经历,这种场面吓不倒他。
杨靖恩端坐在考官面前,用F国语言自我介绍:“尊敬的考官,你们好,我叫杨靖恩,来自某县瘦肉型猪场,初次见面,请多关照。”
F国田会长问:“你为什么要去F国?”
杨靖恩回答:“通过技术交流,取长补短,把猪养好,把工作做得更好。”
F国田会长问:“就那么简单?你不想说点其它的漂亮话吗?”
杨靖恩:“已经说了,心里怎么想,嘴上怎么说,实事求是。”
田会长又问: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
杨靖恩回答:“老师问,学生一定答,老师不问,学生就没有表达的了。”
“很好,你可以出去了。”田会长向杨靖恩笑眯眯地呶呶嘴。
“谢谢!”杨靖恩向考官们微笑着点点头,大大方方离开面试室。
不是杨靖恩假装深沉,而是这种场合需要言简意赅,越是长篇大论,越容易暴露内心的空虚,45天的语言培训班,谁都不敢说自己已经精通F国的语言,越急于表现自己,越容易弄巧成拙。所以,杨靖恩精心提炼了自己的答题思路。至于仪表仪容、答题风格和举手投足,杨靖恩不必刻意去练习了,因为他当过面试官,知道如何去把握和表现。
杨靖恩明白,这种面试,其实考的是胆识,考的是对工作的态度,其它的内容都是陪衬的。
半个月之后,杨靖恩收到省外事办的出国名单汇总表和他本人的出国政审批件。汇总表中,他排在二十一位出国名单中的第七名。据说,这份出国名单,除了汪贤德和吕东生作为正副团长排在前面,其他是按照考试成绩和面试成绩综合评分的,从高到低排列而成。
收到出国政审批件的那天,杨靖恩非常激动,彻夜难眠。





